119.薛明府的算盘
薛义贵在后衙焦急地来回踱步，额头和后背一身冷汗，心里愤懑却又不敢声张，只好坐立不安地等待着，心如乱麻。这些自称秦人的短毛海贼，去哪里不好偏偏来琼州，去琼州哪个州县不好偏偏来义伦！还有这陈平记，丁忧并非官制规定，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你不好好地为朝廷分忧却跑回老家躲清闲，亏你说得那么多冠冕堂皇的话！还有这胡尊义，你的第五协五千多人打不过区区一千海贼，如今石屋大营如坐针毡，你却不在义伦！？真是……薛义贵有一种被猪队友坑了的怒气，狠狠地摔了茶杯。
“明府（注:经楼贞明同学提醒，清代以前还没有广泛地使用“大人”一词称呼官员，多用姓氏加官职别称组合，自此节开始修改，感谢楼同学指点！也欢迎读者朋友们批评指正！），莫要动怒，东方老爷马上就到。”侯在一旁的符承恩见薛义贵气得脸都红了，急忙上前劝慰。
“还不都是你出的馊主意！议和议和，当时若要修书一封，朝廷派大军来剿，区区一千海贼还能敌得过十数万大军！？”薛义贵气不过，指着符承恩一顿数落。
“明府，自古过兵如过匪……只怕那时，我义伦才是真的人间地狱啊……”符承恩小声应和，“十余年前全岛黎乱，朝廷派官军进剿，所到之处强奸民女、抢劫民财、杀良冒功比比皆是，几乎激起民变……若真惊动大军剿贼，大人若担一个守土失责的莫须有之罪，黎民百姓才是遭了秧啊！”
薛义贵等着符承恩说完，哼了一声，他无法反驳，只好气鼓鼓地坐下去，心烦意乱。
符承恩见薛义贵不说话，便更进一步:“明府，这次这位陈抚台要我们‘力剿海贼，保地方平靖，护南都后路’，着实古怪……实话实说，与海贼议和后，海路已通，洋浦难民皆返，海贼对近在咫尺的洋浦官盐也无动于衷，只是在海边修房建瓦，从不扰民……谈何‘保地方平靖，护南都后路’？依我看，此事当是那位符指挥从中作梗，恐怕是想借机发海贼的难以勒索些好处。这位陈抚台定也看出其中九九，否则他绝不会说‘适时而动’之语。兵者之事，当速从速决，何为适时良机？若真要剿贼，就算有天赐良机，面对短毛海贼的铁车铁船、连珠快抢，又有何义？”
薛义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手指点了一下符承恩:“先生所言甚是，这位陈抚台也只是嘴上说说罢了。”
“倒也不完全是嘴上一说……大人，陈抚台是一定要驱逐海贼的。这伙海贼身怀利器却安分守己，说明其所图非小，更非我们一县之力所能应对。不如……求个折中，令海贼铁船退走，他们可继续在洋浦结寨、垦荒。不见铁船，谈何海贼？至于姓符的，既是对海贼有所要求未允……明府，我看不如让海贼们主动放放血。自古贼人亦有其道义世故，为人处世与良民并无多大不同，破财消灾之理他们定是懂得的。”符承恩继续说着，“东方家已经做过一次居中联络，这事他们去是最合适的。”
薛义贵叹了口气，有些不耐烦地望着前堂:“东方老爷怎么还没来？”
“老爷，弘毅老掌柜求见！”说曹操，曹操到。
“快请！”薛义贵急忙正襟衣冠。虽然东方兴德无功名在身，但是东方家是义伦头号缙绅，家大业大又急公好义，薛义贵一向尊称一声“先生”。东方兴德一身长衫，跟着引路婢女快步而来，望到薛义贵的时候远远地就开始拱手行礼:“小民拜见老父母！”
“东方先生不必多礼，快快请坐！”薛义贵哪还顾得上官民之别，急忙将东方兴德奉入客座，亲自摆上了茶水，吓得东方兴德急忙起身，连称不敢。
“先生，我有一事，还望能如实相告！”薛义贵摆手示意东方兴德坐好了，眉头紧锁，语气凝重。
“老爷请问，小民定如实相告。”
薛义贵盯着东方兴德，一字一句地问着:“江北大江市新出的一号宅子，可是那群短毛海贼！？”
东方兴德听着薛义贵严厉的语气，又看了看符承恩，倒也没感到意外，这事本来就是半公开的，可以说是众人皆知，便俯首道:“是！”
“你好大的胆子！那是什么地方？县城眼皮子底下！多少耳目，多少人言，岂能如此儿戏啊！？”薛义贵顿时就急了。
东方兴德心中已经猜到薛义贵找他是什么事了，八成那些海贼们和县里有冲突了。他等薛义贵发泄完，才苦笑着拱手而谈:“老爷，当日若不允海贼房宅要求，只怕我们要担一个不尊停战协议的名声，毕竟议和时我们允过此事。依小民看，海贼若有冒犯万不可激，一旦战事再起，胡将军所部战力尚未恢复，仅凭我义伦乡勇丁壮……与我是大不利啊！”，说罢，他观察着薛义贵和眼神，又看了看符承恩的表情，他们似乎对这个并不太关心，不禁又奇怪起来，难道不是海贼们惹事？当即试探着问，“莫非，不是他们作恶？”
“倒也不是他们作恶……”薛义贵不耐烦地一挥手，面露疲惫，“唉……烫手的山芋啊……”
符承恩见薛义贵一股心力交瘁的疲惫，急忙接过话头:“东方老爷，既然贵府做过一次中间人，海贼们信得过……劳请告之海贼:速速将洋浦湾内铁船退去，并奉上银两珍宝，县里可继续允许他们在洋浦立寨。否则，朝廷定当发天兵到此，届时他们将人马具碎！”
东方兴德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一脸认真的符承恩，又看着薛义贵，腹诽这些当官的难道都傻了吗？先不说已经焦头烂额的朝廷会不会为了这一千海贼抽调军队来剿贼，就算是来了，难道这些官老爷不知道海贼的火器何等犀利吗？停战协议一旦撕破，以海贼的铁船铁车之力，攻破义伦县城不过弹指一挥，就算是整个琼州都没有力量可与之抗衡……东方兴德惊愕一瞬后，猛然领会了话中另一层含义，恍然大悟，立刻拱手一拜:“明府之意，小民知道了，一定告之他们。”
“你告诉那位……王村长……铁船开走就好。船不得见，县不出兵。”薛义贵提点着他。
“好，小民如实转告。只是……老爷……此事过后，只怕这些短毛海贼，不会善罢甘休啊！”东方兴德心里叫苦，毕竟他才刚刚和这些蓬莱秦人达成了贸易协定，连女儿都为了开新商路出海去了，结果这时候出了这档子事……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挨过一时是一时吧！”薛义贵叹息，“总好过撕破脸，义伦玉石俱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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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都是你出的馊主意！议和议和，当时若要修书一封，朝廷派大军来剿，区区一千海贼还能敌得过十数万大军！？”薛义贵气不过，指着符承恩一顿数落。
“明府，自古过兵如过匪……只怕那时，我义伦才是真的人间地狱啊……”符承恩小声应和，“十余年前全岛黎乱，朝廷派官军进剿，所到之处强奸民女、抢劫民财、杀良冒功比比皆是，几乎激起民变……若真惊动大军剿贼，大人若担一个守土失责的莫须有之罪，黎民百姓才是遭了秧啊！”
薛义贵等着符承恩说完，哼了一声，他无法反驳，只好气鼓鼓地坐下去，心烦意乱。
符承恩见薛义贵不说话，便更进一步:“明府，这次这位陈抚台要我们‘力剿海贼，保地方平靖，护南都后路’，着实古怪……实话实说，与海贼议和后，海路已通，洋浦难民皆返，海贼对近在咫尺的洋浦官盐也无动于衷，只是在海边修房建瓦，从不扰民……谈何‘保地方平靖，护南都后路’？依我看，此事当是那位符指挥从中作梗，恐怕是想借机发海贼的难以勒索些好处。这位陈抚台定也看出其中九九，否则他绝不会说‘适时而动’之语。兵者之事，当速从速决，何为适时良机？若真要剿贼，就算有天赐良机，面对短毛海贼的铁车铁船、连珠快抢，又有何义？”
薛义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手指点了一下符承恩:“先生所言甚是，这位陈抚台也只是嘴上说说罢了。”
“倒也不完全是嘴上一说……大人，陈抚台是一定要驱逐海贼的。这伙海贼身怀利器却安分守己，说明其所图非小，更非我们一县之力所能应对。不如……求个折中，令海贼铁船退走，他们可继续在洋浦结寨、垦荒。不见铁船，谈何海贼？至于姓符的，既是对海贼有所要求未允……明府，我看不如让海贼们主动放放血。自古贼人亦有其道义世故，为人处世与良民并无多大不同，破财消灾之理他们定是懂得的。”符承恩继续说着，“东方家已经做过一次居中联络，这事他们去是最合适的。”
薛义贵叹了口气，有些不耐烦地望着前堂:“东方老爷怎么还没来？”
“老爷，弘毅老掌柜求见！”说曹操，曹操到。
“快请！”薛义贵急忙正襟衣冠。虽然东方兴德无功名在身，但是东方家是义伦头号缙绅，家大业大又急公好义，薛义贵一向尊称一声“先生”。东方兴德一身长衫，跟着引路婢女快步而来，望到薛义贵的时候远远地就开始拱手行礼:“小民拜见老父母！”
“东方先生不必多礼，快快请坐！”薛义贵哪还顾得上官民之别，急忙将东方兴德奉入客座，亲自摆上了茶水，吓得东方兴德急忙起身，连称不敢。
“先生，我有一事，还望能如实相告！”薛义贵摆手示意东方兴德坐好了，眉头紧锁，语气凝重。
“老爷请问，小民定如实相告。”
薛义贵盯着东方兴德，一字一句地问着:“江北大江市新出的一号宅子，可是那群短毛海贼！？”
东方兴德听着薛义贵严厉的语气，又看了看符承恩，倒也没感到意外，这事本来就是半公开的，可以说是众人皆知，便俯首道:“是！”
“你好大的胆子！那是什么地方？县城眼皮子底下！多少耳目，多少人言，岂能如此儿戏啊！？”薛义贵顿时就急了。
东方兴德心中已经猜到薛义贵找他是什么事了，八成那些海贼们和县里有冲突了。他等薛义贵发泄完，才苦笑着拱手而谈:“老爷，当日若不允海贼房宅要求，只怕我们要担一个不尊停战协议的名声，毕竟议和时我们允过此事。依小民看，海贼若有冒犯万不可激，一旦战事再起，胡将军所部战力尚未恢复，仅凭我义伦乡勇丁壮……与我是大不利啊！”，说罢，他观察着薛义贵和眼神，又看了看符承恩的表情，他们似乎对这个并不太关心，不禁又奇怪起来，难道不是海贼们惹事？当即试探着问，“莫非，不是他们作恶？”
“倒也不是他们作恶……”薛义贵不耐烦地一挥手，面露疲惫，“唉……烫手的山芋啊……”
符承恩见薛义贵一股心力交瘁的疲惫，急忙接过话头:“东方老爷，既然贵府做过一次中间人，海贼们信得过……劳请告之海贼:速速将洋浦湾内铁船退去，并奉上银两珍宝，县里可继续允许他们在洋浦立寨。否则，朝廷定当发天兵到此，届时他们将人马具碎！”
东方兴德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一脸认真的符承恩，又看着薛义贵，腹诽这些当官的难道都傻了吗？先不说已经焦头烂额的朝廷会不会为了这一千海贼抽调军队来剿贼，就算是来了，难道这些官老爷不知道海贼的火器何等犀利吗？停战协议一旦撕破，以海贼的铁船铁车之力，攻破义伦县城不过弹指一挥，就算是整个琼州都没有力量可与之抗衡……东方兴德惊愕一瞬后，猛然领会了话中另一层含义，恍然大悟，立刻拱手一拜:“明府之意，小民知道了，一定告之他们。”
“你告诉那位……王村长……铁船开走就好。船不得见，县不出兵。”薛义贵提点着他。
“好，小民如实转告。只是……老爷……此事过后，只怕这些短毛海贼，不会善罢甘休啊！”东方兴德心里叫苦，毕竟他才刚刚和这些蓬莱秦人达成了贸易协定，连女儿都为了开新商路出海去了，结果这时候出了这档子事……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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