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_风临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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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接连几日,沐绮时而醒来,时而睡去,醒来神智不清,睡去低呻低吟,似睡非睡的。就这么烧着,用药也是时好时坏,早晨体温降了,傍晚却突然升上来,反反复复的发作,就是不见好。我手上的药物有限,便命陈婶马不停蹄的连夜赶往离我们最近的嵛洲城。

  当沐绮真正醒来时,他才得知,他在嵛洲城的客栈里已经整整睡了七天七夜……这期间,夜涟,炎,和有伤在身的小尤轮流看护,没有好好休息过,他躺在床上,艰难的看着众人,强扯扯嘴角――想笑,却是哭了出来……

  第42章嵛洲暂驻

  考虑到人数增加,陈婶那辆小型马车的空间有限,装三个人富富有余,五个人就多少显得有些拥挤,加之车内放置的箱子物品软席子等许多出游的必需品占去一部分地方,掂量掂量还是决定换一辆。

  我跟夜涟去了一趟城里信誉名声比较不错的车行,租了辆商家拍胸脯保证绝对不会漏雨,箱内通气好宽敞又保暖,比陈婶那辆稍微大些,普通又实用的双辕马车。花些功夫把原先车里的箱子柜子一样样倒腾到新租回来的车里,留下些干粮腊肉米酒给陈婶,她算是提前结束了本应该从栖凤山到奉天的任务,即将沿途返回。

  “小姐,还是让俺送到目的地吧,路远,你们又是头一次出远门……”陈婶自打听说她不用再送我们,改为到嵛洲城为止,她一直到早上独立离别前一刻都希望我能改变主意。

  “不用了,我想在嵛洲多玩几天,难得出来,好多东西都觉得新鲜呢,后面的路我们也认得,又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去办,慢慢逛去奉天就是了……”

  我摇摇头谢绝了陈婶的好意,新收留的两个病号尚不知要多久才能康复,走走停停,陈婶也不能在这里跟着我们干耗时间,春忙时节,种田打猎,为秋天能多收获些粮食忙得不可开交,她家里可还有一大家子每天盼着她回去。换句这里的话说,一个家离了女人,天还不得蹋下来。况且,嵛洲城离奉天城也不太远,我们几个就算不认识路,只要知道大概的方向,摸也摸去了。

  在客栈门口,为人忠厚心善的陈婶放不下心来,临别前又把从嵛洲到奉天哪条道路最近,途中会路过哪座城镇,会过哪条河哪座山,仔仔细细说了一遍,这才挥别送行的我们,一扬马鞭,催马往回返去。之后,我们在嵛洲城里一歇就是半月余。

  老老实实在床上趴了十来天的沐绮,烧退了,神智也清醒了,只是这一场病折腾下来,人是眼见着消瘦了不少,原本就不太合身的衣服穿在他身上晃晃荡荡,被风一吹更显单薄。夜涟嘱咐客栈里的厨子熬了些清淡可口的米粥,上面撒些瘦肉杞子,让小尤端给沐绮。可是,沐绮刚喝下一口,神色一变,当下掩着嘴吐了出来。

  “味道……好恶心……我不要吃……小尤,拿、拿走,快拿走,我不想看到它……”

  在一侧守着的小尤连忙接过沐绮厌恶得推开老远的碗,见他脸色难看,对着床边干呕不止,像是要一口气把胃里的东西尽数倒出来才痛快,痛苦地趴伏在床边好一阵子,他才缓过些来,好歹簌漱口,一头栽回床上,抱着被子虚软无力的蜷缩着。小尤以为沐绮刚好不久病情又要复发,慌了神,忙手忙脚用破布卷了地上的酸腐脏物,急切地去敲我那屋的门,也惊动了在隔壁屋里对弈的夜涟和炎。

  “别听小尤乱说,我没事,什么事都没有,身体没有不舒服,也不难受……不需姑娘多费心……”

  小尤站在我旁边紧张不安的说明着情况,沐绮惨白着脸,虚弱难过地挨在床上,嘴巴却依旧逞强地很,拉紧自己身上盖的被子,眸光微垂不愿意让我查看他的情况。

  这孩子,听话了没几天,又开始来劲儿啊……我暗忖,也不开口说话,只是扬下眉,挂着一丝很阴险的淡笑盯着他,抬手慢悠悠地指指床边,又慢悠悠地指指他把自己裹得严实的被子,目光瞟了瞟站在床边不远处的三人一圈后又转回他身上。那意思很好理解,相信沐绮一定能够明白:

  『你是打算自己乖乖地把胳臂伸出来让我把下脉呢,还是想让我亲自动手撩你的被子把你强行拉出来?到时,在他们面前丢脸的可是你自己哟。』

  沐绮白凄凄的脸忽地一暗,水眸闪过一丝又急又恼的怒意,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随即却低下头直视被子上的格子花纹久久不抬起。屋里静悄悄的谁也不说话,四双眼睛都观注着沐绮。半晌,他才极慢极慢地将身子向床里面挪了挪,留出点地方,犹犹豫豫地从被子里慢慢伸出一只细瘦的手,很是不情愿……

  但,不论情愿与否,这位脾性倔傲与他如花似玉的容貌几乎成正比,虚弱无力病怏怏的美少年,在后面倒是相当老实地配合让我把了脉看了诊。

  会呕吐总要有原因,我问他,他想了想才回答,声音很低很轻,含糊其词的敷衍着说自己没有什么,我追问,他呐呐地支吾回避,最后,被我问得急了,抬高声音扔出一句又重又闷赌气般的低吼:

  “还不都是你害的!!若不是因为你非要我去杀掉它,我怎么可能只要闻到味道就想吐……不仅如此,现在光是想起来就难受……”

  怨声载道的诉说,让我颇为愕然。那时,沐绮说他以后再也不吃肉了,我当时全然没放在心上,泄愤的话,说说便罢,没去当真。何曾想到过,他竟然会在心灵刻下这么一个阴影?!

  趁我跟沐绮说话的空档,夜涟出去,又进来,端来一碗加了个荷包蛋的米粥。沐绮不想吃,冲着夜涟微微摇头,不接,夜涟这么端在他眼前也不收回,僵持着。

  “想要我喂么?乐意之至哦~~”我淡淡一笑,说出话隐着让人遐想不尽的桃色。

  沐绮那张苍白的脸‘腾’地涨起一片恼羞不已的红云,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好像憋在嘴里转了一圈又吞了回去,他气鼓鼓抢过夜涟手里的碗,也不用勺子,三两口吃了下去,空碗还给了夜涟。沐绮这回没有再恶心地作呕,只是过了半分钟左右,他忽然打个哈欠儿,眼睛也不听使

  “我在粥里放了一点安神散,他的情况才刚转好,不易生气……”夜涟见我侧目于他,俯下身凑在我耳边轻声解释。

  我一想,点点头,低声道:“也好,咱们先出去吧,让他睡会儿,省得一会真把他气出病来,那就得不偿失了。”

  “你唉……,怎么总喜欢为难他,虽说沐绮态度是不太好,但也在常理之中,想他孤身一人在陌生的地方,又遭到过难堪的对待,他难免会对咱们防有戒心,这些你也清楚,有话不能好好说吗?非要刺激他,他哪能不气不怒,弄到最后,你好心反到叫他心生厌恶……”夜涟跟在我身后,边走边叹息,不免带着一丝同情沐绮的意味。

  经夜涟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没有跟沐绮心平气和的说过话,几乎每次对话开始不到两三句,他戒防用的荆棘尖刺不分敌我地横生蔓延,空气中充斥着浓浓的火药味,就算我想像对其他人那样与他说说笑笑都没有‘人和’的条件,更何况我还有绝大部分本质恶劣的成分参合在里面……

  再套句古老又迷信的说法,我与沐绮,大概就是所谓的‘八字不合’了。

  “小姐……”

  身后传来一声怯诺的轻唤,叫住了我。小尤帮睡着的沐绮盖好被子,垂下幔帐后,急忙出了内屋,神情微微带着紧张与小心,想问些什么却又不敢冒然开口,犹如怕自己不经意说错话,惹来我不快。毕竟,对他而言,我现在是他和沐绮遮风挡雨的屋檐和提供衣食的父母。

  夜涟和炎见小尤有话想问我,便先行出去了。我做了个禁声的手势,一指门外,示意他跟我到外面来说。

  小尤轻轻掩上外屋门,侧身站在旁边,小声开口:“公子他……要紧吗?”他低眉顺目的样子似乎那种习惯了不论对任何人他都认为自己始终低人一等的卑微与渺小。

  说起来,收留他们的这些日子,除了马车里小尤发烧烧得糊涂对我放纵情绪哭诉的那一次,我与他单独说话的时候并不多。一来,他醒过来时,似乎不记得前一日车里发生的事,清醒的看到我,有了普通人极为正常的反应,面带惊恐不断向后萎缩,虽然他被吓到,但还有些微妙的不同,也有可能是记忆里残存着一丝影像,他在害怕的同时却暗中悄悄的打量着我,眼中闪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我不便与他接近,若他想起来也是个麻烦事。夜涟跟他说明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小尤诧异自己竟能被人救出虎口,侥幸逃过一劫,若不然他的小命早就丢在无人得知的地方了。至此,他在感激之余也愿意听从我的安排,暂时跟着我们。二来,沐绮的病情来得突然,时好时坏,折腾地人仰马翻,小尤醒来一得知连忙反过来照顾病倒的沐绮,一时之间也顾不上说什么其它的了。

  小尤平日不多话,也不随便走动,待在屋里很少惹人注意,而沐绮就算睡着不动都招人侧目。即便如此,我却认为,撇开相貌和出身,单就某一方面而言,小尤比起沐绮更容易在残酷的困境中生存下去。

  “小尤,我前几日不是跟你说过,在这里没有什么‘公子’,有的只是一个名叫沐绮的少年,他是风家的家仆与流落于狄南的异国女子生下的孩子,从小在风家长大,从来没有出过远门,也没有到过齐云,更不会与齐云内大肆寻找的小厮沐绮是同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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